帮弟弟吃完早餐后,埃莉诺坐在椅子上,从口袋里拿出以一张信纸。
信纸上写了二十多个人名,其中有一大半被埃莉诺用红色墨水画了一个叉,剩余的被圈了起来。名单上还有一个唯一没有被做任何标记的人名,埃莉诺对着这个名字思索了一会儿,_然后拿出另一张纸条,在上面写些什么。
“姐姐。”安诺低声说,“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多久?”
埃莉诺顿了顿,停下了手中的笔,转过头笑着说,“别着急,快了,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埃莉诺手中的动作毫无征兆的停下了。她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,不安的皱了皱眉。她低下脑袋,把耳朵贴在桌面上,眼珠警觉的转着。
很快,她确认了现在的状况。有个人离自己不远,而且从脚步声来看,很明显是有目的的朝这个屋子快步走来。
埃莉诺并没有太过于惊慌,因为对方似乎只有一个人。
难道是刚才那个被自己打了一顿的那个男人?现在不服气想来找回面子吧。
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,同时示意安诺不要发出声音。
自己轻声的来到衣柜前,衣柜里有许多昂贵华丽的少女服饰,这些在贫民窟里几乎不可能见到。任何一件衣服的价值都足以姐弟两人生活两三个月了。
埃莉诺从衣柜的最边缘拿出了一把阳伞。
这是一把极为精致的小阳伞,是典型的洛丽塔风格,用镂空的蕾丝边将伞身分为四层,与周围的景物格格不入。
这些昂贵华丽的东西出现在这里,怎么也会觉得有些奇怪。
她握住了那把阳伞的伞柄,然后拔掉了伞尖上的蕾丝装饰品,露出尖锐的刺头。
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了。
埃莉诺放轻脚步,慢慢的走到门边,紧握着手中的阳伞。
而恰巧此时,那个人也正好站在门外。
埃莉诺微微压低身子,就等那个人推门而入了。
这时候,响起敲门声。
他们在贫民窟并没有认识的人,也不想认识这里的人。三个月来,几乎没有人敲过门。即使有,那也是粗鲁的贱民。他们可不会礼貌的敲门,而是直接闯进来。
“进来吧。”埃莉诺平静的说着,整个身体却早已经蓄势待发。
推开门的是个少年,穿着大人的西装,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,但却使得少年显得更加成熟。
可是迎接他的是冰冷尖锐的伞尖,伞尖离他纤细的脖颈只有一个毫厘,只要微微向前推一点点的距离,就可以轻易刺破他的喉咙。
少年显然没意料到是这样的情况,他下意识的举起双手,浑身激出冷汗。
少年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,才看清楚持握这副利器的是什么人。
那是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女孩,身上却穿着男孩们才会喜欢的夹克绅士服。她明明比自己矮了半个多头,年纪也比自己小了许多,但是她却毫不留情的举着手中那精致的阳伞对着自己的喉咙,眼神中透着可怕的冷漠。
少年毫不怀疑,就算自己再稍稍向前半步,眼前这个女孩也不会心软,她会眼睁睁的看着伞尖穿破自己的喉咙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双手,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。
埃莉诺也看清楚了。
这个少年看上去比自己还大了几岁,穿着合体的西装,背着一个单肩包,但是脸上仍稚气未脱,像是一个小大人。他的皮肤比女人还白,乍一看像是一个小白脸。但是他双颊瘦削,双目深邃,脸部线条有着恰到好处的柔软和刚硬,仿佛能同时在他脸上看到成年人和少年两幅面孔。
埃莉诺想起来了,他是刚才那个在垃圾堆上做演讲的少年。
“你是谁?”
虽然对方极有可能是认出了自己才找到这里,但是埃莉诺还是决定假装不认识他。
“小……小姐。”少年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点了点脖子边上的伞尖,“能先把阳伞放下再说话么?”
“如果你不说的话,我现在就杀了你。”埃莉诺说,“反正这里是贫民窟,乱的很,就算在这里死了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,也没有人会过问。”
“好……好吧。”少年败下阵来,“我叫洛克维,你肯定认识我,刚才我见过你。”
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埃莉诺仍不然不打算松手。
“我……”洛克维犹豫了一会儿,最终该是决定实话实说,“我注意到你似乎对我的讲话不感兴趣,所以我就跟了过来,我想知道原因。”
埃莉诺愣了一下,她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如此耿直。
“难道这不值得追根问底吗?”洛克维并没有给埃莉诺回答的时间,直接追问了下去,“我想任何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民都会渴望一个公平自由的社会吧,没有人愿意一辈子,乃至自己的后代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。”
洛克维转动眼珠,环顾房间,最后视线停在了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精致的小阳伞上。
“这把伞好像有点太过华丽了。”洛克维说,“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得到它的。”
埃莉诺知道他是一个共和国分子,尽管他在刚才的演讲中抨击了当权的巴蒂斯特和共和党人,但终归是企图建立一个共和国。
只要是共和国分子,就是自己的敌人。
“我是从三个月前那场大动乱中,从一户贵族人家里抢来的。”埃莉诺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,“他们太傻了,把这么漂亮的伞就仍在外边。”埃莉诺冷哼一声,“估计是为了逃命,把不需要的东西都放弃掉了吧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吗?”少年艰难的蠕动着喉咙,但是气势上却不输给埃莉诺,“是哪一家贵族这么粗心呢?会把这么漂亮的伞弃之不管呢?让我来看看。”他没法移动脖子,只能扫视一眼阳伞,然后又看着埃莉诺说到,“这可不是普通的阳伞,一般的伞可没这么锋利伞尖的,也没有隐藏在伞架里的倒钩。让我猜猜,这把伞的手柄,会不会是一把改造过的左轮手枪,对吗?”
埃莉诺的一句话也没说,但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极为恐怖。虽然她的手臂纹丝不动,但是洛克维总觉得阳伞又向自己的脖子推进了一步。
为了缓和气氛,也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,洛克维露出一个道歉的笑脸。
“哦,那是你的弟弟吗?看上去他已经病了很久了。”洛克维小心的打开背包,“其实我就是来发传单的,号召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团结起来,打倒无产阶级的敌人。如果我们能成功的话,新的政府会实行免费医疗制度,不管您的弟弟得了多重得病,新政府都会为您支付足够的医疗费的。”
埃莉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,但很快又变得更加坚定。
“感谢您的好意,但我想我们现在并不需要您的帮助。我们不知道您的新政府现在在做什么,但恐怕现在是没法兑现您的承诺。”埃莉诺以一种礼貌却又拒人之外的语气说道,“很感谢您的好意,但是您的传单留在这里只会增加我们的风险,我想现在的政府不会放任你们活动吧?如果是这样的话,我想您可以离开了。”
埃莉诺这么说的时候,手中的阳伞也有意的缓缓向前推进,是明显的逐客令。洛克维身上已经冒出了冷汗,伞尖和脖子的交接处甚至已经出现了红点,那是皮肤表层已经被戳破的标志。
“您是这么想的吗?”少年努力解释道,“虽然我们现在还在地下工作,但是相信很快,我们就会成为法兰西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,并且会在人民的拥戴中上台,我们将成为法兰西人民的政府,而不是贵族和资本家的政府。”
“不过,您好像对此并不感兴趣,这也难怪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我只好告辞了。”洛克维后退了两步,微微欠身,“祝您生活愉快,埃莉诺·德·亚兰斯特小姐。”
“站住!”当洛克维说出亚兰斯特这个姓氏的时候,埃莉诺整个脸色都变了,她一把握住洛克维的手腕,把他拽进屋子,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。
洛克维被她甩到了墙上,埃莉诺的身子压在他的身上。一瞬间洛克维大脑一片空白,恍惚间只闻到少女身上那种独有的香气。
“告诉我你的目的,或者死在这里。”
埃莉诺的匕首架在洛克维的脖子上,仰着头,目光凶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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